就算不同意，她也能開棺，就是得使點兒不太入流的小手段。

沒想楊員外郎瞪朱懷古瞪得眼酸了，垂下眼沈默了許久，末了再看向朱懷古，眼神兒已無初時聽到要開閨女棺的憤火，他選擇了妥協：

“朱侍從說得對，芯姐兒已死，能查出真相讓芯姐兒安息更重要，此事兒……此事兒不能讓芯姐兒她母親知道。”

朱懷古立刻保證：“沒問題！”

楊員外郎看向刑顏玉。

朱懷古明白楊員外郎的意思，立即給刑顏玉使眼色。

刑顏玉自然接收到，隨刻加重保證：

“楊大人放心，此事兒本官會安排妥當，也就在場我們三人、開棺挖土的兩名衙差、給楊大小姐驗屍的穩婆知道。”

總共六人，不會再有第七個人曉得。

開棺當日，楊員外郎親自到場，偷偷向禮部告了個假，瞞著家人，特別是要瞞著他妻子來到埋閨女的京郊楊家祖墳旁邊的墳地上。

楊芯未婚慘死，不得進祖墳，楊員外郎唯買了旁邊的空地當了閨女的墓地。

看著棺木緩緩露出，楊員外郎淚再次落了下來，不忍再看，他走向一旁，側身默默地站著。

棺木開後，即時有穩婆下去驗屍，朱懷古沒避開，雖然刑顏玉想讓她避開，但她堅決要看，他也無法，只好隨之走到一旁，安慰著已是老淚縱模的楊員外郎。

半個時辰後，穩婆到刑顏玉跟前稟報：

“大人，楊家大小姐確實是死於溺亡，但有一點兒很奇怪，幸在現今天象寒冷，楊大小姐的屍身損壞不大，大部分可看來原來溺亡時的模樣……”

她明白刑顏玉帶她秘密驗屍，且囑咐不準往外洩露，那該是大案，沒想到地方，方知是兩月餘前楊員外郎家意外溺亡的千金楊大小姐。

她不敢怠慢，仔細將楊芯屍身從頭到腳驗了遍，一開始所得結論同路上楊員外郎曾私下找過其他穩婆驗過屍的情況相同，就在她快要放棄之際，她一個趔趄，沒想正趴在楊芯的腳踝處，讓她看到一處細微的痕跡。

朱懷古聽得入神：“什麽痕跡？”

穩婆在大理寺當差，自然認得朱懷古，聽到問話回道：

“抓痕。”

很細微，並不大，也不長，更不明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故先前楊員外郎私下請的穩婆便忽略了這一點。

楊員外郎聽到這個，已然不得了，他激動地對刑顏玉道：

“芯姐兒果然是被害死的！我閨女果真死得冤啊！”

刑顏玉拉住楊員外郎激動不已的手，示意冷靜：

“楊大人，我們會查清楚的，你別激動，你別忘了，今日開棺一事兒，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楊員外郎瞬間反應過來：“刑大人的意思是……會驚動兇手？”

朱懷古接過話：“沒錯，所以楊大人，楊大小姐被害一案，還請楊大人保密，歸家後不可對任何人提起。”

楊員外郎點頭表示明白，特別是他妻子，他妻子一曉得，必定會鬧到衙門立案，屆時兇手必然收到風聲：

“那你們的意思是，暫且不立案？”

刑顏玉點頭：“對，先找兇手。”

只要是能找出殺害閨女的兇手，莫說暫時保密，就是要他做任何事情，楊員外郎也表示隨時刑顏玉可派人到禮部來尋他，他一定到。

回到大理寺，楊員外郎本還想跟著，被刑顏玉勸回了禮部繼續當差，兩名衙差守口如瓶繼續回大理寺當差，朱懷古則同穩婆一起到了刑顏玉公事房。

一進公事房，金寶便沏了三杯茶上來，穩婆不敢受，朱懷古沒客氣，刑顏玉也確實渴了，金寶收回穩婆說不喝的那杯茶盞，便退下了。

金寶一退下，穩婆開始詳細解說楊芯屍身腳踝處的細微抓痕，還畫了圖樣。

朱懷古同刑顏玉細看，看後朱懷古指著圖樣問穩婆：

“你覺得像這樣的抓痕，會是什麽東西所致？”

穩婆按著過往經驗猜想：“應該是指痕。”

刑顏玉瞇起眼：“確定？”

穩婆道：“大概有七成把握。”

朱懷古問：“那餘下的三成呢？”

穩婆回：“畢竟是在湖裏，湖裏的東西太多。”

這是偏向有些不知名物體的說法了，其中便有諸如水鬼之類的迷信，朱懷古搖頭：

“我不信這些。”

刑顏玉也偏向更理智的說法：“那應該就是指痕。”

穩婆退下後，刑顏玉同朱懷古解釋：

“穩婆未進大理寺當差前，是個神婆，她很信這些東西。”

怪不得她說不信這些時，穩婆瞬間擡眼看她時，那種不悅的眸色，朱懷古誠然也是信的，她自已的隔世重生便已是無法解釋的一種現象。

但她明白，這跟破案是兩碼事兒，她無法將人命歸諸到鬼神身上。

倘人心中有鬼，較之鬼神，實則更可怕。

“知道了，以後在穩婆面前，我說話會註意點兒。”朱懷古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刑顏玉想表達的不是這個，他只是向她解釋一下穩婆那不悅的眸色。

他相信他看到了，擅長觀察入微的她不可能沒察覺。

朱懷古笑：“我知道，我們說回案情。”

刑顏玉也笑：“嗯。”

此次開棺驗屍，朱懷古事先沒想到真會有收獲，在楊芯屍身腳踝驗到抓痕，再細微那也是抓痕，皮肉表面被抓破，有血絲滲出。

當時在湖水中，便是真有血絲流出，抓痕不大，很細微，並不算什麽傷口，楊芯被撈上岸時，她是閨閣小姐，便是有鞋襪脫離，也會被身邊的人很快掩住，讓人很難察覺。

這點楊員外郎走前，她問過，證實當時撈起楊芯後，狀況確實如此，之後他請穩婆驗屍，也是避過所有人，故穩婆有所疏忽，那麽便再無人能見到這細微抓痕。

何況就算見到，連穩婆都能疏忽，毫無經驗的其他普通人，更容易忽略。

她看著圖樣上那確實就像淺淺幾縷抓痕：“既然確定為指痕，我覺得當時除了楊芯失足……或許不是失足，而是被人推下去的？她落水以後，當時船娘們還沒反應過來，岸上的丫寰婆子離得遠，更反應不快，那麽楊芯落水入湖後，她在湖底時，是不是僅有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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